第220节

  “小卉说,我这样的脾气,如果手里没点硬本事,只会被人奚落到底。反倒是如果我有点本事的话,即便我脾气臭一点,人家也只会捧着我,臭的都说成香的。”小婉老老实实地道,眼里有傲气,也有丧气。
  “那就试试。”罗衣摸着她的头发,“小卉对你这么好,你以后可不要忘了她,即便离得远,也要保持联络才是。”
  小婉撇撇嘴:“用你说?”
  “还顶嘴了。”罗衣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。
  母女两个谈了谈心,小婉身上的棱角就又软了几分。
  因着她柔软下来,不再锋芒毕露,人变得和和气气的,珍珍和有才也更容让了,一家人前所未有的安乐。
  当然,她只是面上好相处了,私下里总找罗衣吐槽,吐槽有才,吐槽珍珍,吐槽同学,有时候连小侄子也吐槽,还拼命翻白眼。
  但她很快发现了适当妥协和退让的好处,渐渐乐在其中,也不觉得委屈了:“大家都一样嘛!又不单单是我自己要这样!就连小卉那么聪明,那么好的人都受委屈,我凭什么不受?”
  “再说了,我也不委屈啊,我有娘疼我!”她嘻嘻笑着,赖皮地抱着罗衣的手臂,低头把脑袋搁在她肩窝里。
  她长高了,比罗衣还高。
  腰细腿长,别提多好看了。
  罗衣天天听她吐槽,见她妥协的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事,也就不担心了。
  小婉自从摸索出一套自己的为人处世方法,日子一下子好过起来。
  落在别人眼里,都觉得她长大了,稳重了。周氏也察觉到了,本来压下去的心思又浮了上来,想给她侄子说亲。
  罗衣不等她开口就把话题岔开了,一直到她走,也没叫她说出口。
  小婉哪怕一辈子嫁不出去,她也不会叫她随便凑合了。
  一转眼,又过了一年。
  小婉十四岁了。
  她有了一间小铺子,卖着小卉从京城寄来的玩意儿。她自己要读书,就请了个伙计在店里。她的同学们都知道了,常来捧场,生意做得还凑合,至少不亏钱。
  有人学着她的样子,也开店,从京城里运了小玩意儿来延州卖。偏偏不怎么卖的动,都觉得小婉店里的好。
  那人不甘心,便跟小婉卖一样的。但因为学小婉,总要看到她卖什么才去进货,自然就晚一些,况且价格也不见得便宜,人们也不买账。
  由此,还是小婉的店里生意好。
  久而久之,那人的店就关门了。当天,小婉兴冲冲地给小卉写信,汇报店里的事情,又把当月的账本和一半的进项附上,一起给她寄过去。
  这个店算她们二人同开的。
  她渐渐恢复了曾经的明媚活力,却又少了几分张扬,为人大方又爽快,名声一下子好了起来,登门提亲的也很多。
  什么样的都有,也有罗衣记在小本本上的。她只推脱说孩子还小,又娇气,想再留两年。
  如果是真心求娶,会多等两年的。如果等不及,便不是良缘。
  罗衣一句也没跟小婉提。家里来来往往这些人,她不会一点风声也没听到,她既然没主动问,就说明不想提。
  再过两年,等她不那么抵触了再说。
  然而就在当年,发生了一件事。
  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  小婉和一个少年有了点不好说的关系。
  事情是这样的。有一天,小婉和朋友们约好去游玩,玩到一半,忽然有人惊呼:“有人落水了!”
  抬眼看去,就见一个姑娘在水里沉沉浮浮,两手在水面上乱挥,眼看着脑袋往下沉,就要淹死在水里了。
  周围没有会水性的,或者说没信心把人捞上来,毕竟离得有些远,女孩子们体力不够。
  也不知道落水的那女孩是怎么掉进去的。
  小婉见人命关天,就没有多想,当即跳下去,朝那人游去。
  没想到,那竟不是个姑娘,而是个男子!只是穿得太艳了,又离得远,叫人以为是个姑娘。
  小婉当时犹豫了下,她又不傻,知道把人捞上去会面临什么。但是叫她视人命为无物,她又做不到。咬了咬牙,把人救了起来。
  带上岸后,大家都发觉这是一名少年。再看浑身湿淋淋的小婉,以及同样湿淋淋的少年,神情各异。
  有看热闹的,有幸灾乐祸的,有惋惜的,有担忧的,还有假装关切的。
  小婉有些害怕,有些慌乱,不知道怎么好,便急匆匆回了家。
  一进家门,她就把事情跟罗衣说了。
  “娘,我惹事了。”她脸色苍白地道。
  第214章 养娃日常
  罗衣还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,她一向是胆大妄为,肆意任性,天不怕地不怕,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扬言打回去,从没有露出过这般脆弱、惶然、不安的模样。
  “小乖这是怎么了?”罗衣把她拉进来。
  才摸上她的手,就觉冰凉滑腻,全是冷汗。再瞧她身上的衣裳,不如出门前那么整洁,此时皱皱巴巴的,有几处甚至破了,还挂着些水草。仔细去闻,一身的水腥气。
  她拧了拧眉:“你掉河里了?”
  小婉从河边离开后,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,等身上的衣服干掉之后才回的家。她眼里含泪,满是惊惶:“我,我救了个男人。”
  她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。
  罗衣心下微沉,这的确不是件好处理的事。面上没有露出来,反而很惊讶地道:“小乖好厉害!又勇敢又侠义,救了一条人命呢!”
  小婉一呆:“娘?”
  “娘真为你骄傲。”罗衣满口的夸赞,牵着她往屋里走,“冻坏了吧?来,到娘床上坐着,娘烧热水给你泡一泡,去去寒气。”
  小婉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:“别走!”
  她眼眶红红的,明显是要哭的样子,但又忍住了没哭,只是绷着唇。
  “小乖不冷么?”罗衣问她。
  小婉用力摇头。
  罗衣便道:“那娘不去了。”牵着她的手,走到床边,将她塞到被子里。
  小婉的神情微微放松些,紧紧抓着她的手,指甲都陷进她的肉里,也未察觉,颤着声音说道:“她们都用那种眼神看我。娘,你别哄我了,我不是小时候了,我是不是惹祸了?”
  她有些哽咽。
  又委屈,又不服,明明她救了人,为什么别人那样看她?
  “你怎么会这样想?”罗衣惊讶地道,“你救了人,娘很为你骄傲。唯一觉得不好的,就是担心你一时冲动,非但没把他救上来,还把自己搭进去。现在看来,你并不是冲动,而是知道自己的斤两,量力而为,还救了人,娘只有骄傲的。”
  小婉这下没忍住,眼泪夺眶而出。又不肯叫人看见,拉起被子蒙住头,在被窝里抽咽。
  罗衣暗暗叹了口气,没有强行拉开被子,只是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胳膊:“你伤心什么呢?你救了一条人命,是个英雄,你要高高兴兴的,期待那户人家送什么礼物好呢?要是不满意,就退回去,叫他们重新送。毕竟,你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的他们家孩子。”
  小婉听她语气平静柔和,渐渐情绪平复了些,不再颤抖了,她翻了个身,连人带被子拱到罗衣怀里,吸着鼻子。
  她如今长得颇高了,又蒙着被子,鼓鼓的一大团,就像是大虎拱进小猫怀里,怎么看怎么憨。
  罗衣是又心疼,又好笑。
  轻轻拍着她的肩膀:“胆小鬼,你就哭吧。我本来想着,你做了件伟大的事,为了奖励你,晚上带你去听戏呢。”
  “才不去。”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。
  “不去就算了,我带珍珍去好了。”
  话刚说完,小婉呼啦把被子丢开了,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,生气地看着她:“我这样伤心难过,你不哄我,还要带别人去玩!”
  “你不许去!”她抓住罗衣的手,握得紧紧的,十分霸道地命令:“你要陪着我!”
  罗衣挑起眉头:“可我想去听戏。好久没听戏了,想喝着茶,吃点茶点,听听戏。”
  小婉撅起嘴,埋怨地瞅她一眼:“你就哄我吧。”她如今不是三岁孩子了,罗衣的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,她都能瞧出来了。知道罗衣是哄她,就道:“那好吧,我陪你去。”
  然后她又霸道地说:“你要护着我!不许别人欺负我!你要牵着我的手!不能松开!”
  “要不要我抱着你呀?”罗衣笑着打量她,“像小时候那样,把你抱在怀里,一整天不下地?”
  小婉脸上一红。她现在有点讨厌自己长得高挑了,比娘还高,撒个娇都不好看了,更别说被她抱了。
  “娘,你怎么这么坏!”她有点恼羞成怒,推了罗衣一下。
  罗衣笑着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:“洗不洗澡?”
  “洗!”小婉痛快地道。
  反正有娘陪着,她怕什么?
  等洗了澡,换了衣服,缠着罗衣道:“娘,今天你给我梳头!”
  “好。”罗衣点点头。
  等她梳完,小婉往镜子里一照,愕然地道:“娘,怎么是男子的发式?”
  “顶着吧。”罗衣放下梳子道,没有多解释。
  小婉只以为她给自己梳这种发式,是想叫她换个心情。看着镜子里神气的面孔,心情渐渐好了一些:“挺好看的,就这个!”
  罗衣系上荷包,牵起小婉的手,出了门。
  她很守诺,答应牵着她的手不松开,就一路上也没松开。
  进了茶馆,罗衣找到茶馆的老板,奉上十两银子:“借贵地一用,我要演一场戏。”
  小婉被她牵在手里,她说什么话,她都能听到,此时一脸的愕然。
  她终于知道罗衣为什么给她梳男子发式了,原来娘要带她演戏,把今天发生的事演一遍。不一样的是,她本来是救人者,现在成了被救者。
  “娘,我不会演戏。”小婉摇了摇她的手,低低地道。
  罗衣偏头看她:“就晃一晃手,一句台词也没有,很好演的,不怕啊。”
  小婉低头用脚尖碾着地面:“那好吧。”
  老板收了银子,也答应得很痛快:“好!”
  就几句话的事,很好演,而且还有些争议,只怕来看戏的人不会少了,他这是赚两份银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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