赐她娇(重生) 第7节

  人群中响起低低的笑声。
  文妙也不由勾起了唇角,偏头看向阮清莞,故作让步道:“这样吧,以免旁人说我欺负你,我就让你两环——我射穿三环,你射穿一环就算赢我,成吗?”
  阮清莞置若未闻,又取出支箭架在弓上——一环对她来说也是极限了。
  眼前几乎什么也看不清,射出去完全是考验手感,阮清莞心一横,干脆闭上了眼。
  骤然间,身后被一圈宽大的阴影覆盖,一对有力的双臂罩住了自己,宽厚的大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,浑厚的声音拂过头顶上方。
  “睁开眼睛,看准目标。”
  阮清莞吓了一跳,陡然睁开双眼,发现那个本该在家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。
  “将军……您怎么来了?”
  两人之间距离极尽,阮清莞只能看到男人俊挺的鼻梁和下颔,男人那双包裹着自己的大手轻松一拉,弓箭就被不费吹灰之力地射了出去,划破长风“咻”的一声穿环中了靶心。
  动作之快,阮清莞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完成的。
  男人这才俯下身子,紧贴着她的耳畔回道:“若我不来,谁来帮你报仇呢。”
  低哑的声音鼓动着阮清莞的耳膜,她不明所以地抬头,报仇?报什么仇?
  景翊的出现在人群之中引起些骚动,谁也没想到久违的镇北将军居然会出现在宴会上,甚至他们连景翊何时回京的都不知道。
  文妙目光痴迷地看着景翊,心上人久违归来,多看一眼都是欣喜。直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,她颇为不满地跺了跺脚。
  “将军,您这是耍赖,对小女不公平!”
  景翊抬起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,淡淡地瞥她一眼,冷冷道:“就准你欺负本将的夫人,不准本将为夫人撑腰了?”
  文妙瞪大眼睛,不可置信看着他,景翊一口一个夫人,不是听说他对自己这个妻子很是不满的吗,为何言语间这么维护?
  “小女哪有欺负她了,是她自己要和我比试的。”文妙狡辩。
  “你抢了本将夫人的簪子,还说是她自愿的?”景翊的目光骤然变得冷若冰霜,言辞间也像含了利箭。
  “还给她。”
  男人横着剑眉的样子宛若画册中的冷面阎王,周身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,薄唇中吐出来的声音也是寒凉彻骨的。
  文妙被这压迫的气势一逼,顿时就不敢再多言了,她顿了顿,颇为不服气地拿出了簪子,交还到了景家人手中。
  “红颜祸水!”
  看着眼前一对男女即将离开之时,文妙终究是忍不住,不满地嘟囔一声。
  阮清莞闻言顿了片刻,突然甩开景翊的手,回头看向文妙。
  “文姑娘,红颜祸水,也是要有祸水的本钱的。”
  她指了指自己的脸,又指了指对方,扬起一张清艳绝伦的笑颜,转过身和景翊离开了。
  文妙看着二人的背影,恨得牙痒痒。
  她的长相比不上阮清莞,她是知道的,可被对方这么明晃晃的指出来,意味就完全不一样了,尤其还是在心上人景翊面前。
  阮清莞不就是空有一张脸么,她还有什么?景翊恐怕也不过是被她那张脸迷惑了,为了她的脸而娶的她。
  文妙恨恨地想。
  ----
  从人群之中离开后,阮清莞和景翊寻了个静谧之处。
  她默不作声地抬眸打量身旁的男人,上辈子竟没发现他也是个招蜂引蝶的,这张脸在外头给她招了多少情敌,惹得她被文妙那帮女人这么针对。
  而此时“招蜂引蝶”的男人坐在凉亭石桌前,低头神色专注地擦拭着手指,认真得像是杀人犯在行事后处理工具的样子。
  阮清莞这才问道:“将军,您不在府中好生待着,怎么还到宴会上来了?”
  景翊擦净手指,抬眸反问:“怎么,我不该来?”
  阮清莞被一质问,差点说不出话来,她忙道:“您当然不该来了!今日一过去,你回京的消息马上就散出去了……”
  “那就随他们。”男人面不改色,半点不在意。
  “可若是圣上知道了,您就……”阮清莞心中正焦急,突然从他的神色中抓到了重点,不由眯起眼睛:“您是说——您不是擅自归京的?”
  景翊却是被她气笑了,反问道:“我何曾告诉你是擅自归京了?”
  阮清莞喉间一哽,半晌答不上来,她讷讷道:“你回来得那么突然,没有一点消息,旁人都不知道……”
  景翊眉宇间的冷硬化开了些,从未发现这个小女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关心着他,男人身上如冷月般凌冽的气质也柔和下来。
  “我身为主将,在敌方眼中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,若不自己掩饰行踪,难道大摇大摆等着人暗中行刺么?”他虽是反问,可语气已经缓和不少。
  阮清莞恍然大悟,原来是因为这样!
  ……她哪里晓得他们兵事上那些门道了?
  景翊替她擦净了那支双蝶点珠簪,此时终于站起英挺的身子,低头看着她澄澈的面容,动作轻柔地插进她的鬓发间。
  “戴好,不许丢了。”
  第8章 阮府(一) 女儿早就想通了
  纵然阮清莞这一世已不在乎和那些世家小姐争风吃醋,可看着自己的心思仍被这么小心的呵护着,心里还是很感动。
  只是想到今日齐宴没有来,阮清莹也没有来,这次百花宴她算是白走一趟,阮清莞不免有些闷闷不乐。
  瞥眼看向一旁的男人,阮清莞突然起了些好奇,他不会真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吧?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男人,居然会有心来陪她玩这些女人家的把戏?
  前脚放她出门,后脚就跟过来了,说不定还是不放心她,亲自过来监督她有没有和齐宴私下会面的,阮清莞不免腹诽。
  想到这里,她突然开始庆幸,幸好今日齐宴没有出现,不然这醋坛子又要打翻了。
  回府的马车上,阮清莞想起方才男人说的话,才又问道:“那这么说,是圣上召将军回来的?”
  景翊坐在马车中闭目假寐,昏暗的车内光线衬得男人的面容沉如暮霭。他听见阮清莞的问题,点了点头,半晌才张开眸子。
  “正好圣上宣我后天入宫,你同我一起。”
  “我?”阮清莞一听入宫,下意识就犹豫了一下,宫外这些贵妇小姐之间的圈子她尚能面对,可宫里那些人……
  上一世,因着阮清莞婚后的作风和名声,皇帝、皇后和太后都不大喜欢她,尤其是太后,对她简直是哪儿哪儿都不满意,常叹大将军一生荣耀,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夫人。
  “皇上只是宣将军入宫,并未召妾身吧?”阮清莞试探道。
  圣上政务繁忙,与景翊见面又有诸多边境事务要谈,怎有空见她一个深闺妇人。
  阮清莞觉得景翊只是在和她玩笑,没想到男人却是斜眸看了她一眼,声色凉凉道:“太后召你。”
  果然是太后!
  上辈子阮清莞嫁到景家最庆幸的事就是景翊没有爹娘,自己上无公婆侍奉,在府中乐得自在,可她一直想不通的是,为什么景翊和宫中太后无亲无缘,太后却对景翊如亲子孙般看待,对自己这个景夫人也如婆母看儿媳,怎么看怎么挑剔。
  重生回来,阮清莞对这个答案却是有底了。
  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,阮清莞不禁腹诽,如今皇帝年富力强,坐稳皇位,太子的势力也如火如荼,皇权几乎掌握在这对父子手中,可谁能知道,此后不过三年,皇位却交到了自己身边这位出身寒微却手握重兵的镇北将军身上呢。
  想起自己上一世在死后看见男人登上皇位后的模样,九五之尊气势压顶,铁血手腕杀伐果决,他天生就是统治的王者,而自己上一世竟从未发现过他那尊贵无上的血统。
  “怎么,怕了?”景翊瞥见她闪着怯懦的眼睛,不禁失笑了,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,竟也有不敢面对的时候。
  “妾身才没有怕。”阮清莞眨了眨一双杏眸,抬起倔强的下巴否认。
  她怕什么?宫中那些人就算眼下那么厉害,三年之后也不过都成了朝代的印记,而自己身边这个男人,却会是君临天下的王者,只要抱紧他的大腿,她还有什么好怕的?
  说起来上一世她也是皇后的身份呢,谁怕谁啊!
  难得看到眼前小姑娘这么鲜活的模样,马车中端坐着的男人不禁弯了弯唇角,垂下的眼眸掩去了一丝笑意。
  摇摇晃晃中,两人身下的马车在转眼之间,驶进了城南的槐花胡同。
  熟悉的青石板小路和绿枝杨柳突然惊醒了阮清莞,眼前久违的景致触动了她心底的记忆,让她心下微动。
  这里是她从前的家啊。
  一整个闺中少女时代度过的地方,也是她无忧无虑成长的地方,阮府曾经是她永远的后盾。
  可上一世,父亲被人构陷入狱,母亲受不住打击因病而亡,唯一的兄长也不知道所踪,她的家被二伯父一家毁得干干净净。
  这一世回来,她的父母还在,她的家也仍在,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。阮清莞一双杏色的眸子里浸了水润,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,声音有些哑了:“将军,妾身想回阮府看看,成吗?”
  她从那日重生回来,还没有来得及回府看她的亲人,今日出门也未曾注意到,马车会经过阮府。
  景翊看见她含着湿意的微红双眸,不由得微怔,从前那样高傲娇蛮的阮家大小姐,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脆弱的时刻。
  景翊沉着声音问她:“很久没回府了?”
  阮清莞先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摇摇头,紧接着似乎是忍不住了,又用力地点头,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掉落了下来。
  她的确是很久没有回府了,久到已经足足过了一生。上辈子自从阮家倒了以后,她就再也没有娘家了。
  景翊瞧见她这副模样,顿时沉下了寒星般的眸子,他立即掀帘对车夫下令道:“换路,去阮府。”
  只是心中不免疑惑,小姑娘在景府应该是无拘无束的,自然没人管她回不回娘家这回事,就连他的密探也回报过,夫人几乎都是三五天就回一趟阮府的。
  那为何阮清莞见到阮家,会是这样一副神态?
  马车半晌后在阮府的影壁前停下,朱红绿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匾额上的题字飘逸绝伦,依稀可见院落中的雕梁画栋和亭台楼阁。
  门房一看见景府的马车,就知道是阮清莞回来了,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小跑回后院去禀告两位老人。
  “大小姐回来了!大小姐回来了!”
  阮清莞扶着竹苓的手臂刚一下车,就听见这声久违的声音,不由心中泛酸,这偌大的京城,也只有阮家会这么欢迎她的到来。
  等不及门房回后院通报,阮清莞撩起裙角就匆匆踏进了阮府大门,她太迫不及待见到自己的爹娘了。
  垂花门后,阮父阮母听闻消息赶来,与阮清莞狭路相逢,阮夫人慈爱的脸上还笑呵呵的:“……不是前几日刚回来么,莞儿又想家了?”
  下一刻,红着眼凝着泪的小姑娘就骤然扑进她的怀中。
  “娘,女儿真的好想你……”
  阮夫人脸上的笑顿时滞住了,心中起了些疑惑,女儿这是怎么了,怎么几日不见,声音哽咽至此,眼泪也像止不住似的,濡湿了自己的衣衫。
  “好端端的,哭什么?”
  阮父是位爱女严父,本来看到宝贝女儿哭了想好生安慰一番,可一抬眸看见她身后的景翊,忍不住转为皱眉训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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