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74节

  这小子选的地方是大院子弟们爱出没的“好玩”地方,年轻人爱新鲜货,手里又有俩钱,再加上捻子那张嘴皮子,也怪不得能让他卖得这么好。
  总的合计下来,电子表、磁带、姑娘衣服是最好卖,而且利润最高的。
  曹富贵心里有了数,把钱数一点,就按着原先说的“成本”数出自己的那份,余下的又按数当作奖励发了下去。
  小弟们惊得眼睛都瞪圆了,喜出望外,这可不是十块二十块,每人手里都起码五十以上的“大钱”啊!
  尤其是“冠军”捻子,不仅全额拿到了一百十一块三的纯利,富贵哥另外还自己出钱奖了他五十块!拿着一百六十多块的巨款,平时兜比脸还干净的混混瞪圆了发红的眼珠子,手都哆嗦,终于结巴了。
  “贵贵贵、贵爷!这钱,太,太太太多了……”
  他有心推辞一二,可手里的钱像是粘了胶,怎么都伸不出去。
  家里六口人挤在一间鸽子笼里,弟弟妹妹只能在一尺多宽的板床上轮流睡,大哥顶了老子的工,一个月才赚三十一块,还要养全家,连个媳妇都不敢娶。他爹身为长子,爷奶却只能挤在三叔家奉养,逢年过节就得被婶子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。
  他是家里的老二,平日混不吝的,他爹求爷爷告奶奶的说是他脑子不好使,有病,这才没去插队落户,和街坊小子们一道混着,浑浑噩噩,日子见不到头,就这么混呗!
  可是现在……
  捻子捧着那堆钱,似乎是找到了一条金光大道。老子这大腿抱对了!
  “得了,收起来。你贵爷还差你这几块钱?这叫赏罚分明,晓得不?”
  曹富贵对他那不舍的小模样嗤之以鼻,也跟小弟们说明白了,以后要是理顺了进货渠道,这个批发价就只能给自家的兄弟,对外还得加一层利,销售考核的办法也会相应调整,到时就全听乔老板的话。
  分了钱,贵爷又特地叮嘱一番,一定要小心低调,财不露白,要是不小心进局子了,也得咬定不开口,敢牵扯旁人的,看大伙饶不饶得过断人钱财的。
  “狼哥”漠然一眼扫过,小弟们亢奋过头的劲顿时消了,惊出一身冷汗,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,封紧嘴巴,坚决低调!
  ……
  顾青山大佬悄没声息地回了京城,捎带回俩老头。一个秃头油光滑亮,红光满面;一个厚瓶子底眼镜遮着满眼精光,一脸谁能有我惨的糟心模样,没精打采,欲说还休。
  久违的顾老大握着来接站的富贵哥的白嫩爪子,轻轻拍了拍,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,他没跟老头们一道参加富贵哥给大伙办的接风洗尘宴,而是跟着老婆女儿一道回新家。
  顾日星眼角水光亮晶晶,挥手和富贵哥道别,作着嘴形约好下次来家一道好好聚聚。
  没办法,顾大佬现在位高权重,却是初来乍到,又百废待兴,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言一行,不得不谨言慎行,步步为营,低调再低调。
  殷老是文艺圈的,本来就挂了个闲职,如今平反,工资补上了一大笔,可破事就没那么多,还是潇洒自在任我行。
  在林坎这桃源乡里待了几年,又有公社干部和富贵哥护着,老头除了开头几年受了点罪,后来那几年简直就是在乡间采风,除了不能自由回家与亲人团聚,吃穿住行哪样都舒坦。又有富贵哥红字各种【 1】【 2】的不时投喂,兴来作点画,还收了几个得意徒弟,自在又逍遥,生生都长了十几斤肉,这叫一个富态哟!
  他老人家的“功夫”得意门生小乔,正在学校跟导师做一个紧要课题,分不开身,没来接站。苗儿这个艺术高徒可特地请假来了。
  半年多没见,苗儿看到老师亲热得不得了,喧寒问暖,拎包斟水的,可让老头一问有没有好好练画?顿时就红着脸蔫了。这半年来她赶着学业,像是海绵似的努力汲取知识,还得参与各种社团活动,又要帮大哥“随园居”忙里忙外,等修院子时还兴奋地一道设计监督,后来还得时不时帮哥打扫卫生……
  忙得跟陀螺似的,几乎就没拿起过画笔。
  殷立忙笑着岔开话头,拉着母亲对胖老头嘘寒问暖,老殷见着他腿恢复健康也是欣喜不已。
  殷三不甘不愿地站在后头,不时从鼻子里嗤两声,要不是乔老大盯着让他来接站,当他愿意来接这花心老头子呢!不过乔老大说让他盯着的人……那个说着说着就快哭的顾家小白脸,倒还真的跟贵哥感情挺深。要不是顾家人一道自己回去了,他瞧那小白脸还真说不定能跟着贵哥回家。
  啧啧!乔老大这么厉害一个人,文能搞商调,武能打流氓,他争宠吃醋也厉害啊!
  要他说,都这么大人了,就算是把长兄当爹,这宠争也白争,说不定哪天贵哥就给娶个大嫂回家了呢?他就从来不跟殷老二争,没看殷二这么个软蛋,也娶上媳妇,三年抱俩了,眼里哪个角落还能放下兄弟?能记住他殷三的名字就不错了。
  贵哥这么个人物,啧啧!也就早晚的事。
  第111章 洗尘
  “茨菰烧肉、叫花童子鸡、蒜烧黄鳝、斩鱼圆……老胡, 我够意思吧?你爱吃的菜,我是一样没忘记。”曹富贵一边夹起一只鲜嫩浑圆的鱼圆子放到老胡的碗里,一边像是讲单口相声似的报出一串菜名来。
  汤水袅袅雾气蒸到脸上, 胡敬全撇着八字嘴, 拿下他那瓶底子厚的眼镜, 哈上口气, 拿袖子拭干净, 顺手拭去了眼角的水汽,戴上眼镜又是一付很让人手痒的欠揍穷酸可怜样。
  “富贵啊!我孤老头子下半辈子可要投靠你了, 你看我这兜里一干二净,头上还戴着‘帽子’,也就一身三四十年算计出来的账房本事还能顶点用……”
  “你这算盘珠子别算到我头上我就谢天谢地了!”
  曹富贵不屑地斜了这老头一眼, 拍拍他肩膀,鼓励老同志好好干, 这不是才五十几么,好好给富贵哥当财管,努力赚钱,被老婆孩子甩了又怎么样,兜里鼓了,未必不能一树海棠压梨花, 再发春枝生新果么!
  满满两桌亲朋好友, 新知旧交, 连小乔也从学校赶来参加洗尘宴, 曹富贵看看这热闹的场景, 热血澎湃,激动不已,站起身来贺酒。
  “诸位亲朋好友,今朝咱们痛饮团圆酒,努力生活,努力奋斗,也祝愿大家能活得舒心,事业有成,腰包鼓鼓!愿来日更饮庆功酒,干杯!”
  一满杯陈酿黄酒仰头而尽,小白脸上也浮起晕红阵阵,大伙齐声喝好,满饮杯中酒。
  这晚难得高兴,贵爷喝了足足有一小坛子女儿红,喝得霞飞双颊,眼睛锃亮发光,搂住小乔的脖子不撒手,一边拍着小乔结实的胸膛,大着舌头冲老胡呵呵笑。
  “怎、怎么样?哥自个儿从小养的,养老送终有靠,老婆儿子都是他……唔唔唔!”
  乔应年一把扶住醉熏熏胡言乱语的阿哥,轻轻一按他的虎口,富贵哥顿时半身酸软,咦咦唔唔地趴在小乔怀里,脸蛋红通通地睡过去了。
  “诸位,抱歉,我家阿哥就是这么个脾气,明明三杯的量,遇着高兴事能喝一坛子!大家继续,我先送阿哥回去休息了。黄胖,帮我招呼好各位好朋友们。”
  小乔半扶半抱着富贵哥,歉意地说了几句,和师父打声招呼就拎着人回家了。
  胡敬全酸溜溜地瞥了一眼这哥俩,瞅着这俩亲密的身影,又是羡慕又是心酸,不知怎么地心里咯噔一下,总觉得滋味有点怪?
  这特娘的也是曹富贵这臭小子好运气,捡个孩子撒手野生放养似的,居然让他给养得又“孝顺”又能干,才高八斗不说,难得还体贴入微……
  “咱们富贵哥一向都是好狗运啊!”
  他摇头一声叹。
  老殷听得不乐意了,曹富贵这小子性子虽然和他不大相合,可人仗义厚道,老哥几个在林坎这些年承他的情,家中又多承照顾,几个不争气的小子都让他管得服服帖帖,这欠的就不是一点钱财交情,而是一辈子!
  老殷眼一瞪,给自己和老胡斟上。
  “喝!”
  ……
  被小乔扶到室外,幽幽夏夜凉风一吹,喝高了的曹大爷脸一绿,赶紧一扭脖子,在路边小花坛里哇哇吐了一堆。
  小乔掺扶着,轻轻给大爷顺背,瞧着阿哥嫌弃地扶着自己蹦开,孩子气地离他自己造成的“污染”老远,小乔无可奈何地搂过人,一把摁在二八大杠的前杠子上,要是把人放后座上,瞧这醉猫的德性,说不定骑一半这人都不知丢哪儿了。
  小乔扶着车子半靠在墙上,脱了自己的白衬衫,又把里头的汗背心扒下来,露出一身久经锻炼,肌肉匀称的好身材。
  曹富贵半醉半醒的,瞧着这一身腱子肉,眼珠顿时贼亮,嘿嘿嘿笑着,两只白嫩的爪子就摸了上去,一边还贱兮兮地哼唧:“大爷我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革命群众,不怕你的糖衣炮弹,美色诱惑!主席说了,糖衣吃了,炮弹……嘿嘿嘿~”
  乔应年好气又好笑地摁住要上手来摸炮弹的爪子,柔声在阿哥耳边低声说:“别闹,在外头呢!乖乖回家,让你摸个够。”
  他拿起自己的背心轻轻拭去阿哥嘴角、身上沾着的污渍,随手把脏衣服丢到车兜里,再将衬衫罩在阿哥头上,两只袖子在他颌下松松打了个结,确保凉风不会再吹着人,这才向后迈起长腿跨上自行车,用力一蹬,向前行去。
  醉猫难得平静了片刻,静静地坐在前杠上,坐在他的胸前怀里。
  静谧的夜里,折柳街上行人不多,大大小小的院子巷子前头,三三两两坐着出来乘凉的闲适皇城根人。膀爷们摇着蒲扇,借着路灯的光,挥斥方遒;偶尔还能听到二胡悠悠,撩起一嗓子就是“驸马爷近前看端详~”
  日间的浮躁和繁杂,似乎都在星光下散去。
  乔应年踏着车,在夜间的巷弄穿行,下巴轻轻抵在自家阿哥的头顶,听着他呢呢哝哝不知所云,只觉得心底里似乎有一处甜蜜的泉眼,欢喜快活源源不断地涌上来,溢满心间。
  岁月静好,如在天堂。
  他实在忍不住心头的欢喜和甜蜜,行到人迹少处,轻轻扯开阿哥脸上遮挡的衬衫,蜻蜓点水般在脸颊上一吻。
  已经快打起小呼噜的曹大爷浑身一颤,猛然举起一条胳膊正捅到小乔的眼圈上,一声高喝:“干!不喝完不算男人!”
  乔应年一手捂着瞬间发黑的眼睛,狠狠磨了阵牙,瞪了富贵哥头顶片刻,只等来了呼呼鼾声大作。
  他咬牙切齿用力一蹬车,恨恨骂道:“等你清醒了再让你尝尝什么叫男人!”
  还能怎么样,当然只能原谅他,然后把这大爷带回家,好好侍候上床呗!今夜欠的账,总有让他还的时候!
  ……
  等到富贵大爷鞠躬尽精地完成了当夜的欠账,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妻儿一体担当的重任,正想着趁小狼崽子回校,他可以好好歇息歇息,吃点什么食补一下,然而,学校放暑假了……
  这日子没法过了!
  年高身软的曹富贵同志坚决要求停战,让小乔准备准备一道还乡,不说离开亲人们这么久,想得紧,这特娘的富贵不还乡,思想肯定有问题啊!
  还乡,坚决要回家探亲。
  黄胖和猢狲也很兴奋,跟着大佬来京半年,不说好吃的好玩,各处美景名胜逛遍,这兜里满满的,可都是“团结”胜利啊!
  回家,坚决要回家。
  非得去那几个鼠目寸光的兄弟们面前显摆显摆不行,顺便也拉上几个愿意跟大哥来京城的,如今大佬一片片基业摊开,有眼睛的都知道前途无量。
  京城地方虽好,可到底还是有些排外,就那帮收拢来的小兔崽子们,如今得了点“业绩”让大哥表扬几次,就有点开始蠢蠢欲动,想拉帮结派了。从家乡拉一帮知根底,能闯荡的兄弟们去,不但能帮上老大的忙,也能压压这帮京混子的势头,让大哥看看,能当心腹的,还得是家乡兄弟!
  兜里有钱,人也精神,说不得就能在家乡找上个媳妇,一道带着上京,京里的大蜜虽好,可是这性子总归不如家乡娇软的姑娘合口味……嘿嘿嘿!
  乔应年在宿舍里收拾东西,准备回乡,顺便也问问几个室友的打算。
  林汉强哈哈一笑,还没说话,闻自尧就替他回答了。
  “你甭问他,老林肯定是留校自学,他这是四年还不够读的,打算在学校把寒暑假都读满,凑个五年本科!”
  闻自尧翻着自己的课本,还在犹豫是不是回家,老林条件不好,家里的关系又僵,他这么上进的人,能有机会就拼命学习,所以毫不犹豫住校学习。
  闻自尧自己还是挺惦记家里的,不说寄养的姑姑家得去探望探望,自己家的小妹和妈妈,他也惦记很久了,总想买点东西回去看看。
  可这兜里……
  乔哥也帮了同学们不少,家里的食铺还特地高薪请北平大学的学子打短时工,宿舍里的几位都跟着沾光,他也跟着去每周做上十几个小时,平时生活上宽裕了不少。可这钱多了一点,用得也凶,买书买资料,平时和同学们聚会也不好意思总让别人请客,京城总要逛逛,偶尔买点特产。
  一来二去,钱也不知用哪儿去了。
  施复承都笑他,这么菜的理财水平,亏他还是读经济的!
  “应年,我是打算回家一趟,宿舍就暂时让给他俩了。”施复承推推眼镜,嘴巴朝着年纪最小的“蚊子”一撇。
  乔应年点点头,看看闻自尧讪讪的神情,眼帘微垂,没说几句就找个借口把蚊子叫了出去。
  “……市,市场调研?”
  闻自尧摸摸脑袋,神色迷惘,这课还没上呢?乔哥这也预习得太早了吧?
  乔应年轻轻一笑,别有意味地看着闻自尧,说:“不是在京城,我想请你去广省州城做个调研。……好好研究一下京城市场人民的需要。”
  他拿出一块电子表,不由分说给震惊的闻自尧戴上,又拿出两盘磁带塞到闻同学的怀里,最后拿出了五十元钱交给他。
  “这是我请你协助调查的经费,你留个家里的联系方式给我,等我从家乡回来,会和我哥一道去州城找你。到时可要请你好好做个导游,带我们感受下州城繁荣的经济氛围。”
  闻自尧紧紧捏着那几张大团结,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,他看看手上的东西和钱,悄悄咽下一口唾沫润润干涩的喉咙,只犹豫了片刻,迅速把东西藏入怀里。
  低声道:“我明白了,我会回家乡等你们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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