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节

  “别敷衍我,本性难移我也知道。算了不劝你了,还是抓紧时间跟你聊点正经事儿。黎夕为了一张设计稿,不惜威胁计铭如。说实话计铭如十分窝火,那天晚上就拉我出去喝酒。喝酒的时候她就说,真想让这个女人从这世上消失。当时我就想,这有什么难的,不就是杀个人嘛,对我来说就跟切颗菜一样容易。”
  听到这里许烟雨终于忍不住转头,震惊地望着江雨晴。她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,为什么说出的话竟这么骇人。
  “别看我,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。我从小就和你们这样的人不同,杀人在你们看来是天大的事情,对我来说却很容易。我听了计铭如的话后觉得有道理,总要把危险降到最低。其实本来我是想索性把你做了,一了百了。可又怕刺激霍子彥。万一他受了刺激想起从前的事情来那可麻烦,碰上这么倔的拉拢对象,我也挺头疼。”
  “所以那天晚上摄像头拍到的女人其实是你?”
  “是我。我们身形差不多,我特意挑了件和你穿衣风格类似的衬衣,然后就去找黎夕。我去的时候她大概正在改稿子。我都没敲门,直接开门进去了。她从办公室里出来,看到我特别震惊。她问我怎么进来的,我就说门没关。其实她不懂,那样的门锁对我来说就是一堆破铜烂铁。我和她说计铭如派我来跟她谈谈,希望一次性解决这个事情,以后不要拖泥带水。黎夕听明白了,以为我要拿钱封她的嘴,显得特别开心。她带我去了一间休息室,开始狮子大开口谈条件。比如要给多少钱,要帮她创立自己的品牌,要替品牌打响知名度,还要帮她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设计师。我听了之后心里直想笑,这么蠢这么贪心的女人,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她能在设计这个行业站稳脚跟?性格决定命运的,她这样的早死早超生。”
  “所以你就杀了她?可你似乎不是左撇子。”
  刚才她举枪的时候许烟雨有偷瞄过,江雨晴明明是右手拿枪的。
  “我不是左撇子,但我可以伪装。你那时候伤了右手,如果杀死黎夕的人用的是左手,警方一定会怀疑到你身上。可惜霍子彥这人太痴情,最后让你全身而退。”
  说到这里江雨晴脸上露出阴郁的神色,目光像是要杀人。
  许烟雨没看到,继续探究心头的疑问:“你在哪个房间杀的她?她领你进的休息室,你应该是在那里杀了她。可为什么她的尸体最后会出现在她的办公室?”
  “多简单,用一根针就能办到的事情。休息室不好,太过整洁,不比她的办公室,那天她在那里发脾气,把办公室搞得一团乱,还因此伤了你。那里有你的血迹,黎夕死在那里,更容易引导警方怀疑你。所以我先用针把她扎晕,然后扶她回办公室,又拿刀捅死了她。本来挺完美的犯罪,我还回休息室收拾了那几张稿子。就打算第二天等人发现她的尸体就能给你找点麻烦。没想到……该死的霍子彥。”
  许烟雨不由想起发现黎夕尸体那天的情景。原来这里面竟有这么复杂的故事,她怀疑过计铭如,却从没想过是她身边不起眼的小助理干的这一切。血腥恐惧残忍,江雨晴的性格和她的外表实在太不搭调。
  而她也弄明白了那张沙发底下的稿子是怎么回事儿。那天晚上就如她想的那样,黎夕回到工作室改稿子。也许是江雨晴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她,她起身出去察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稿子,一张飘进了沙发下面。
  可现在知道这些似乎已经迟了。
  “那杀宋嘉玲是为了嫁祝给霍子彥?”因为那天黄昏时分,霍子彥和她见过面。
  “也不全是,只是顺手而已。宋嘉玲是比黎夕更贪婪的人。因为她曾经富有过,强大的落差让她整个人心理扭曲。她嫉妒你怨恨你,觉得从前事事都不如自己的你,如今却过得比她滋润很多。她是主动找上计铭如的,希望跟她合作,通过出卖你来谋取荣华富贵。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,完全不用替她可惜。我杀她的时候她喝得满身酒气,还沉浸在即将东山再起的喜悦里。一直到她死透了我才想起来她刚跟霍子彥见过面,觉得还真是巧了。我知道这个事情栽赃不到霍子彥头上,霍家那样的权势,别说霍子彥没杀人,就算真的杀了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。可我也想给他找点小麻烦,让他不痛快一下。这么难搞的拉拢对象,费了我多少脑细胞,真是不听话到了极点。”
  从她的态度里许烟雨可以感觉到,这个人有极强的掌控性,并且认定了的事情一定会做到。这样的人是无法说服的,如果自己继续听她的话往海边开的话,过两天自己的浮尸就会被冲到浪边来。
  与其那样屈辱地死去,倒不如干脆一点,或者还能拖她下水。
  想到这里许烟雨突然踩了脚油门,车子瞬间加速,在江雨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她就一转方向盘,直接就把车子撞到了旁边的土墙上。
  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巨大的冲击力迅速将她包围,许烟雨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,很快就失去了意识。
  ☆、85|72|3.20|
  原本平静的乡间小路,因为突然的车祸变得热闹起来。
  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十几辆车,迅速向许烟雨的小车聚拢过来。莫立仁打头第一个从车上跳下,嘴里不由骂了句:“妈的。”旁边的助理听到他骂这么粗鲁的话不由一愣,还是头一回看莫大模特发这么大的脾气。
  可莫立仁心里清楚,如果许烟雨出了什么事情,别说他和霍子彥兄弟做不成,搞不好命都保不住。兄弟算什么,老婆才是最重要的。
  他一个箭步冲向事发现场,只见小小的车身半截卡在墙里,撞掉的碎砖块全都落在前盖上,挡风玻璃上全是裂痕,所幸没碎成渣。
  前排两个座位上的女人都处于昏迷状态,他冲到驾驶座旁边,开始去拉车门。可车框严重变形,车门无法打开。他试了几下不行,冲身边人吼一声:“棍子!”
  也不知助理从哪里真就变出根铁棍来,莫立仁立马撬进门缝,用脚顶住用力一拉,总算把车门撬了下来。
  里面许烟雨被安全带勒着,紧闭双眼躺在椅子上。她头上有伤口正在往外流血,莫立仁见状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声。他感觉自己今天真没法儿跟霍子彥交代了。
  本来对方把事情交给他的时候,提的要求是许烟雨的安全第一。可他一时心大,觉得可以应付这种情况,便任由许烟雨带着江雨晴上了车,想要万无一失抓住她。
  现在人倒是抓住了,要许烟雨也伤着了。他抬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,感觉还算平稳,一颗心略略放下,立马解了安全带把她抱了出来。
  那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也爱着这个女人,心里只想着霍子彥的感受。必须在对方得知此事前将许烟雨送进医院才好。他拉过助理来吩咐他清理现场,同时控制住江雨晴,自己则抱着许烟雨上了车,往最近的医院开去。
  许烟雨躺在副驾驶里,像是没有了生气的样子。莫立仁边开车边伸手去探她的脸,隐约感觉到对方似乎动了动,便开始唤她的名字。
  他一声声地叫着,许烟雨刚开始并不回答,直到车子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,他突然听到对方轻轻地叫了一声:“子……彥。”
  那一刻,莫立仁突然就死心了。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的话,在听到这一声后,他终于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希望。
  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,许烟雨的心里只有霍子彥一个,足以见得那男人在她心里占有什么样的分量。他从前对前梅竹马总是嗤之以鼻,直到见识到许烟雨和霍子彥的爱情。
  果然是命中注定呢。他无奈摸了摸鼻子,把许烟雨抱下车来。
  因为他的身份,医院一早接到电话,已是严阵以待。许烟雨被推进手术室,莫立仁则被拦在了外面。他想给霍子彥打电话,又觉得肯定听不到好话,便索性先把事情压下来,打给还在现场处理情况的助理。
  “江雨晴怎么样?”
  “死不了,就是晕过去了。救护车来了,人被拉走了,警察跟着去的。对了,还在车里发现一把枪,估计也是她的。警察一看到枪就很重视,回头应该会去找许小姐要口供。”
  莫立仁放下电话后静静地等在那里,直到口袋里许烟雨的手机响起。电话那头是小哲冷静的声音:“妈妈,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?孙月莹跟我回家来了。”
  听到这孩子的声音,莫立仁心里莫名就是一暖。明明是个挺冷淡的孩子,却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。就像他们从前就认识一样。
  他清清嗓子道:“我是莫叔叔。你妈妈这会儿在医院,今天她恐怕无法提早回家了。不过你放心,她没事儿。”
  小哲果然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慌乱,先跟莫立仁问了好,又详细询问了地址,在挂电话前他说了一句:“我一会儿就去看她。”
  莫立仁喜欢他这种酷劲儿,点头应了声好。挂了电话后他看看时间,还是给霍子彥发去了一条短信。只有短短两个字:搞定。
  这里的事情搞定了,表妹那边也翻不起大浪来。现在只剩下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要解决了。一想到霍子彥的母亲曾经干过的那些事儿,莫立仁不由缩缩脖子。他突然庆幸自己姓莫不姓霍。
  越是看着金碧辉煌的人家,内里不堪入目的东西越是震憾人心呢。
  医院里霍子彥收到短信后从病床上下来,换好西装领带收拾妥当后便开门离开。十楼的医生护士一早就被请走,这会儿整层楼安静得如同一座空城。
  霍子彥走出病房后将门带上,头也不回搭电梯下楼。一早就有车等在那里,他径直上车,吩咐司机道:“去弘逸。”
  他要去见母亲周雅言。
  弘逸大楼里,周雅言正在办公室里看下一季度的预算报表。她右手握着笔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,突然觉得手指一阵抽筋,没来由的酸痛让她停下了专注的视线。
  向来心智坚强果敢坚毅的周雅言,没来由地竟感觉到了一阵寒意。她放下笔来回握了几下拳,感觉好些之后准备继续看报表,却听到有人敲门。
  她回了声“进来”后,秘书面色苍白地走进来,局促不安道:“董事长,少爷来了。”
  什么?周雅言微一挑眉,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了。秘书口中的少爷指的是她的独子霍子彥,可他怎么会来这里。他不是应该在医院才对。医生每天会向她电话汇报情况,她时不时也会看送来的监控录象。一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,怎么突然间……
  周雅言还在琢磨这个事情,霍子彥已然走了进来。看到儿子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刹那,周雅言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。但她很快镇定下来,挥手让秘书出去,只留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里。
  霍子彥穿戴整齐,走到办公桌前开口叫了声:“母亲。”
  周雅言似笑非笑看他一眼:“都好了?”
  “嗯,让您操心了。”
  “也还好,医生们比较辛苦。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。”
  “自然没有。他们都很好,正在各自的岗位上辛勤工作。”
  “你出院他们没意见?”
  “一切检查指标都正常,他们不会强留我。”
  周雅言嘴上说得四平八稳,握笔的手却是越来越紧,指关节隐隐泛白她却不自知。现在她只想竭力控制自己的怒气。面前这个是她的儿子,可却像她的仇人,或者应该说是对手。他的眼中流露出掌控一切的目光,像是一座高山伫立在她面前。
  那一刻,她发现自己已无法控制他。
  “你辛苦了,每天躺病床上也够累的,还要费力去做监控录象还蒙我。”
  “不辛苦,技术人员举手之劳。一个整天昏迷不醒的病人,不需要太多画面,很多时候场景都可以重复使用。”
  周雅言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:“所以你现在过来,是来向我炫耀?”
  本以为儿子尽在自己的眼线下,没想到自己反倒让人摆了一刀。他明明一早就醒了,却始终瞒着自己。周雅言知道,他今天必定是来摊牌的。
  “行了,有话就说吧。忙活这么多天总不见得就只为了给我一个惊喜,你肯定做了点什么。”
  霍子彥抬手看表:“董事局会议五分钟后召开,您需要参加,所以咱们最好现在就出发。”
  “开会,开什么会,我倒是不知道。”
  “临时会议,所以由我亲自来通知您。”
  “介意提前说一下会议内容是什么吗?”
  霍子彥上前一步,看似恭敬实则疏离道:“投票选举下一任董事长的任命问题。”
  “霍子彥!”周雅言终于按捺不住,大喝一声站了起来。她重重拍了下台面,怒视着儿子,“你还把我当成你妈吗?”
  “这是自然。您永远是我的母亲,我刚进来的时候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。”
  “那你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接我的班,是不是有点过分?”
  “迟早都要交到我手上,早晚都一样,您又何必介意。”
  周雅言气得浑身发抖。她抬头斜乜着儿子,冷笑道:“你拿什么跟我争,董事局那帮老狐狸会听你的?”
  “凭我手里比您多出百分之一的股份占有率。”
  听到这话,周雅言终于彻底变了脸色:“这怎么可能?”
  “有钱能使鬼推磨。您在商场多年,这个道理肯定懂。林叔他们几个把股份卖给了我,加上我本来拥有的,不多不少,正好比您多百分之一。现在我是弘逸最大的股东,董事长的位子理应由我来坐。”
  周雅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一向对弘逸兴趣缺缺的儿子,居然暗地里出手买了几位元老的股份。更令她震惊的是,他们居然卖给他了!
  “他们怎么会……”弘逸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,任何一个傻瓜都不会轻易出卖股份。她不相信!可霍子彥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得不信。
  “很简单,因为我告诉他们,如果他们不卖,他们手里的那些股票,很快就会变为一张废纸。如果我得不到弘逸,我就彻底毁了它。”
  ☆、86|85.3.20|
  周雅言叱诧商场多年,今天居然让自己的儿子摆了一道。
  饶是她也没有料到,儿子躺在床上那么些天,竟做了这么多事。以至于她前一刻还在这里安坐,后一刻竟是风云变幻抬脚走人的下场。
  尽管还握有弘逸足够多的股份,个人账户里的钱也多得根本花不完,但对于周雅言来说,失去了实权和话语权,她就如同折翅的蜻蜓,人生简直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。
  她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女强人,许多人畏惧的商界她混起来却是如鱼得水。这些年她对珠宝名牌不感兴趣,对性感男人同样看不上,她只喜欢这种杀伐果决号令一切的感觉。
  弘逸在她的手里做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,可一夜间她竟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夺了权。这种感觉真让人难受。
  她站在那里,两手撑着台面,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。片刻后咬牙道:“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说出这么霸道的话来。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,让你觉得你可以整垮弘逸?我经营弘逸这么多年,多少风浪都抗了过来。凭你说毁就能毁掉?”
  “就凭我是你的儿子。我有没有这个能耐你心里清楚。更何况我是弘逸唯一的合法继承人,继承人和现任董事长之间若出现不和,股价爆跌只是分分钟的事情。他们都不笨,拿一大笔钱回家养老,比在这里看我们母子两人互相争斗来得有意思。若现在不抽身,将来想走也没那么容易。”
  周雅言彻底无语。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。霍子彥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心态逼迫那几个元老出卖股份,任谁心里都会松动。更何况以他如今的资产,出手买下这些股票并非难事。他出的价钱肯定诱人,一旦有一个动心,其他人都会紧跟而上,他轻易便能达成目的。
  看着儿子坚毅的脸孔,周雅言忍不住笑了。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,后生可畏呢。
  她认输:“行了,也不用开董事会了。既然你持股量最高,这个董事长的位子肯定是你的。妈妈让给你就是了。只是你一出手就这么狠,一点儿不顾忌我们多年的母子情谊,以后不怕被人在背后说闲话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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